楚國皇宮極大，夢縈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，她只是跑了許久才停下，化為人形。

慕千雨讓她覺得有些恐懼，沒有來由的恐懼。像是一段不想回憶起的噩夢，緊緊將她纏到窒息。

原本並沒有，只是在慕千雨拒絕與她相認之後，她想起了一些片段，又遇上了楚驍雲，她才開始恐懼與慕千雨的這段記憶會對自己目前的感情造成影響。而她現在，又在懷疑楚驍雲，她不懂他到底想要做什麽。

隱隱約約聽見有聲音傳來，那破碎的的字句中隱約聽見了自己名字，夢縈皺起眉，悄悄靠了過去，就看見有兩個人影躲在角落裏，正在交談些什麽。夢縈瞇起眼睛，漸漸看清了那兩人的模樣。

其中一人恍然就是楚驍雲的管事，而另外一個人讓夢縈震驚在當場，那不就是她一直想找的那個小道長？她還拜托了楚驍雲去尋，是覺得怎麽一直都沒有消息，原來他們應該是認識的。

所以，一切都一場騙局。

是楚驍雲找來了這個小道長，自導自演了一場賊喊抓賊的橋段，一切都是楚驍雲的一場戲而已。那當時在蘆花山上的黑衣人，就極有可能是楚驍雲的手下。他還主動承認了那令牌就是他自己的，就為了能接近自己，獲取自己的信任。

而且他確實做到了。

夢縈苦笑。

看著那管事自小道長手上接過了一樣東西，小道長臉上一抹憂慮之色。那管事轉身離開，夢縈看到這一切已然心灰意冷，一時間也並未做何反應，已覺得無所謂了。那管事越來越近，下一秒，夢縈被人捂住嘴巴，向後一拉藏在了角落裏。

嗅到身後人身上散發的蘭花的清香，夢縈靠坐在他懷裏，覺得自己心情稍稍安定下來。

看著那管事慢慢走遠，慕千雨將手松開，他的琴放在身側，立在墻邊。夢縈看在眼裏，應該是根本沒有回去就來尋她。夢縈背對著他，低著頭，將自己慢慢縮成一團。

慕千雨看著自己收回的手，手掌上泛著光澤，他用指尖擦拭著掌心略帶溫度的液體，下一秒自身後將夢縈緊緊抱在懷裏。

夢縈這次沒有反抗，任由他將自己抱住，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坐在地上。

身後溫暖的懷抱讓夢縈安心了許多，慕千雨聽到她在小聲的啜泣，身子也在輕抖，將她擁的更緊。夢縈一句話也沒有說，她已經無法顧及其他了。

第一次如此相信一個人，卻得到這樣的結果。

……

慕千雨將夢縈抱到床上，夢縈低著頭，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臉，翻身對著內側。他的琴還留在那裏，慕千雨給夢縈蓋好薄被，又走了出去。

夢縈已經平靜了下來。想想方才他雖然不發一言，卻抱著自己在的冰冷的地面上坐了那麽久，心下也有些感激。

夢縈聽見他回來的聲音，稍稍一頓，聲音還有些沙啞，“謝謝。”

慕千雨沒有應聲，夢縈也不在意，聽著他放琴的聲音，夢縈轉過身來，雙眼已有些紅腫，看著慕千雨背對著自己，正在擦拭琴弦。

“為什麽一定要來穆棱？”

夢縈以為他不會開口，卻聽見他這樣問自己。

“那你又為什麽會在這裏？”夢縈將問題又拋了回去。慕千雨轉身倒了一杯水，遞到夢縈身邊，夢縈擡眼看向他，慕千雨抿著唇，將她扶起，瓷杯放在夢縈的唇邊，夢縈卻自己接過，將水一飲而盡。

“楚皇找到了我，讓我回來繼續當樂師。”慕千雨接過杯子放在床邊矮幾上，又看向夢縈，那雙清冷的眸子像是要穿透夢縈的心，“該你回答我了。”

“我並未說過，你回答了我我就要回答你的，”夢縈垂下眼瞼，看著他腰間的那枚玉佩，又想起了那記憶中楚驍雲贈予她的，那楚驍雲贈予自己的玉佩去哪裏了呢？

不、不對，她只看了一小段與楚驍雲之間的記憶，很有可能看到的剛好是好的記憶，也有可能之後他們就決裂了啊？

怎麽又在想他了？

夢縈甩甩頭，將那張臉甩出腦海。

慕千雨大概知道她會這樣回答，也不甚在意，嘴角勾起一抹笑，夢縈感覺到他身上的蘭花香氣更盛，卻看著慕千雨走向門口。

“我是來找兇手的，”雖然不能確定楚驍雲之前的話是否是真的，但他並沒有理由為慕千雨開脫，所以慕千雨應該沒有嫌疑，“今晚謝謝你了，不過這些事你知道了又有什麽用，你又不認識我。”

慕千雨身形一頓，轉過身來，那雙眸子裏竟有怒火，讓夢縈心頭一震，但又覺得自己理直氣壯，朝著慕千雨瞪視過去。

慕千雨卻閉上眼，再睜開時，那怒氣已經平息，就像似乎從來沒出現過一樣。

夢縈聽見他抱起琴，那琴弦被撥動發出了刺耳的聲音，門卻被輕輕的關上。

夢縈呼出一口氣，放輕松了許多。明明是他不願意承認認識自己，憑什麽還要沖著自己生氣？

“夢縈……”

聽見赤顏的聲音，夢縈才想起自己把赤顏忘在了大殿，不過她很機靈應該也沒有讓人發現她的蹤跡。

夢縈翻身坐起，就看見赤顏已經化成人形，站在門口。夢縈滿臉歉疚，奔到赤顏身邊，拉著她的手，“不好意思，赤顏，我把你忘在那裏了……”

赤顏拍拍夢縈的肩膀，那無辜的小嘴勾起一抹笑，“夢縈，沒事，剛才那個彈琴的把我送回來的。”赤顏方才大殿上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來夢縈有些不對勁，又怎麽會怪她呢？“你認識他麽？”

“應該算是認識的吧，”夢縈拉著赤顏坐在床上，心情稍有舒緩，想起那些回憶，任由赤顏把玩著自己的手指，又重覆向自己確認道，“……只是認識而已。”

赤顏不明所以，偏著小腦袋，“那……夢縈為什麽不開心？”

“我……”夢縈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，她已經不想再想起那個人了。

夢縈正手足無措，就聽見有人在屋頂上行走的聲音，若不是兩人都是妖且聽力靈敏，根本就發現不了。

兩個人都呆滯的看著頭頂，就看見一個人影一躍而下，卻是伍楓歌。

伍楓歌一躍下來就看著兩個人盯著她，她本以為夢縈已經睡了，卻沒想到還坐在床邊，身邊還跟著一個皓齒明眸的小女孩。

“她是誰？”伍楓歌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小女孩，赤顏一臉求救，看向夢縈。

“她是、她是楚皇派來服侍我的侍女，”夢縈也怔住了，半晌才反應過來，拉著赤顏往自己身後藏了藏，“楓歌你這麽晚了還來找我幹什麽？”

伍楓歌雖然覺得奇怪，但也沒有多做懷疑，赤顏看起來很小，應該還不是能進宮當侍女的年紀，而且身上的氣質也全然不像一個下人，但這並不是伍楓歌來找夢縈的重點。

“我有些擔心，所以來看看你，”伍楓歌猶豫著，看著夢縈的臉色，不料夢縈卻面色如常，還笑著朝她搖搖頭。看著那眼睛還有些紅腫，應該是已經哭過了吧，怎麽看也不像沒有事的樣子。

“夢縈，他不是這樣的人……有時會這樣……唉！真麻煩。”伍楓歌語無倫次，說的話自相矛盾，搔掻後腦勺，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，“總之，你不要生他的氣。”

夢縈一臉疑惑的看著她，還伸手試探著戳了戳伍楓歌的手臂，像是在試探她一般，“奇怪，你不是不待見他麽？怎麽還為他說話。”

伍楓歌卻正色看她，像是下定決心一般緩緩開口，“夢縈，你是不是很喜歡他？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坦白。”

夢縈見她如此鄭重其事，不由得也正襟危坐，懷疑的點點頭。伍楓歌見她應了，面上難掩喜色，張了張嘴，卻什麽也沒說出來，眼睛瞅瞅赤顏。夢縈見伍楓歌眼神游移，似是還在考慮，除了那次說楚皇曾將楚驍雲賜給她當正夫外，還沒見過她如此猶豫，當下笑出聲來，“如果不方便說，不說也可以的。”

“夢縈，我知道你失憶了，我們曾經熟識。”楚驍雲望定夢縈，那雙眼睛裏滿是真誠，“有些事如果你自己沒想起來，我確實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，但是我也不忍心看你難受。”

哈，又是這句話。

同樣的話在楚驍雲口中也聽見過一兩次吧。可如今的自己，還需要想起來麽？

到底有什麽事情，不能直接告訴自己的？

夢縈覺得有些根本跟不上節奏，慕千雨、楚驍雲、伍楓歌、楚皇，他們都認識她？夢縈瞇起眼睛，慢慢消化著伍楓歌的話，稍稍挑眉，“所以呢？”

“所以我想問你，對於楚驍雲，你是否有想起一星半點？”伍楓歌緊緊註視著夢縈，不遺漏她一點表情的變化。

夢縈自嘲一笑，“他曾說過的話，如今還能當真麽？”

伍楓歌卻眼睛一亮，像是很高興的樣子，“夢縈，過幾日有燈會，到時候我帶你去玩吧，到時候我們再去流連玩玩，如何？”

夢縈點頭答應。今晚的伍楓歌有些奇怪，說話顛三倒四，詞不達意，難不成是酒喝多了？

見夢縈點頭，伍楓歌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。臨出門時，伍楓歌回頭看了一眼躲在夢縈身後悄悄看她的小女孩，“你叫什麽名字？”

“赤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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